D博士因為還有些其他的人要敘舊，所以與陶錦之聊完這件事後提前告辭，李越等人聊項目相關的事情時，陶錦之就在一旁一個人發呆，腦子裏什麽都在想，卻茫然得沒有絲毫頭緒。

“那今天就先到這裏吧。”李越的聲音響起來。

陶錦之站起身，這才意識到在不知不覺之中這三人居然已經談的差不多了，有幾分尷尬的站起身來，同靳奕握了握手。

陶錦之沒開車來，想著搭個李越的順風車回去，誰知還沒開口，靳奕突然道：“錦之，我有些話要與你聊聊。”

他的話並非問句，而是很篤定的陳述句，一如以往，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。

陶錦之深深的看他一眼，面帶猶疑道：“我待會兒還有些事回醫院……”

陶錦之拒絕的話尚未來得及說出口，一陣系統默認的鈴聲突然響起，陶錦之怔了怔，才發現靳奕從兜裏掏出來個挺老的手機型號，摁下了接通。

李越和吳一很會看眼色的暫時出去了，陶錦之一人站在靳奕的身旁，感受到了空氣中異樣的尷尬。

靳奕的話只說了一兩句，臉色驟然一沈，頗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架勢。

對方似乎只說了一兩句就掛斷了電話。

在陶錦之看來，靳奕一向是個極會隱藏的人，因此看到他這樣明顯的怒氣，實屬不易。

陶錦之斟酌一番，說到：“那我就先……”

“我送你回去。”靳奕的話不容反駁，一身筆挺的西裝毫無褶皺，一如他這個人一般，一絲不茍。

什麽事情都掌控在他手中——可不知為何，在這一瞬，陶錦之從他的眼神之中看到的滔天怒意，好像是有什麽東西脫離了掌控似的。

挺奇怪。

陶錦之在腦海裏思考著到底是為何，無意識的就跟在了靳奕的身後上了他的車，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，靳奕已經開出去有一段距離了。

……既來之則安之，陶錦之心中無奈，面上卻並未表露分毫。

而上了車之後，靳奕的情緒又淡定下來，只一雙黑瞳沈若墨汁，壓抑著一場狂風暴雨。

“去醫院吧，謝謝。”陶錦之打破這詭異的沈默。

靳奕點了點頭，幅度微弱得幾乎看不見。

陶錦之望著外面的風景，極其後知後覺地發現，這並不是回醫院的路，反而……像是去皇衡？他本想開口問問，但接觸到靳奕那張不算好情緒的臉，自覺地將話咽入了肚子裏。

聖誕夜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，在中國也格外的流行起來，滿大街都貼滿了聖誕老人，擺滿了聖誕樹，甚至在路過一些廣場時可以看到裝扮出來的聖誕老人和麋鹿，大街上不少的小孩拿著棒棒糖，一派天真燦爛的模樣。

風聲從這車水馬龍穿梭而過，尋不到蹤跡，卻又帶著明顯的痕跡，仿若亙古般永恒著。

車最後停在了皇衡。

靳奕推開車門，語氣淡漠沈靜：“等我一會兒。”

陶錦之點了點頭，將車窗拉下來一點，一陣寒風凜凜吹入，他胸悶的感覺才稍微減弱了一些。

靳奕一只手拿著手機撥打電話，另一只手握得很緊，青筋暴出，仿佛在隱忍怒氣。

風從他的身上席卷而過。

陶錦之突然看到對方的身形猛地僵在了原地，眼神覆雜，說是怒氣更多的是沈痛的望向不遠處某個點。

陶錦之皺了皺眉，循著對方的視線也望了過去，突然覺得車內的一室暖意瞬間煙消雲散，反而是那冬日凜冽寒風，灌得他渾身生寒。

就在距離停車不遠處的地方，皇衡的大門口，一個極其顯眼的地方，墻上被壓著一個人，已經長出來的半截眉毛看上去淩厲有型，微揚的頭透露出一種野性的性感。

他被另一男人壓在墻上，那男人比他矮了幾厘米的樣子，嘴唇正從他的脖子上壓過去，不留一絲餘地的，留下極其暧昧的痕跡來。

陶錦之下意識的，飛快收回了視線，眼神毫無焦點的落下去。

腦海裏是一片空茫，除此之外，仿佛什麽都不存在。

無這寒冷冬夜的凜冽之風，無這熱鬧的大街小巷，更無方才看到的那一眼刺穿心扉的場景。

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，陶錦之也說不太清楚，只是心裏很空，也很痛，痛到五臟六腑都在止不住的顫抖發癢著。

陶錦之突然想到他和靳魏認識不太久時，那一場狼人殺，他騙他手中的是平民，而他騙他手中的是狼。

他們從未給予對方最基本的信任。

一個游戲而已，別這麽在意嘛。對方的話猶在耳邊。

陶錦之笑了笑，硬扯起嘴角，卻在車前鏡看到，自己臉上的那一抹笑，挺苦的。

挺可憐的。

陶錦之深吸一口氣，擡起手揉了揉自己的臉頰，眼神疲倦而又毫無生機。

陶錦之在車上等了挺久，靳奕才帶著一身寒氣回來了，他“啪”的一聲關上房門，靜了許久，才啟動了發動機。

“靳先生不是來接人的嗎？”陶錦之恍然間問出來這麽一句話。

靳奕道：“不是。”

陶錦之點了點頭，突然沒了力氣再多去問其他的問題。

靳奕打了一下方向盤，語氣似乎壓抑著什麽，但說出口來的話仍然算得上平和：“錦之，你離靳魏遠一些，他和我一樣——”

靳奕頓了頓：“算不上什麽好人。”

陶錦之笑了：“靳先生是在警告我，還是勸誡我？”

靳奕沒再說話。

接下來的一路都極其平靜。

陶錦之後來下了車，才想起，靳奕本來是要和自己聊一聊的，可最後卻只說了那麽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出來。

不對，也不算是莫名其妙，陶錦之也懂，對方這麽一句話，其實就已經是他的主要目的了。

都是靳家的人，是親兄弟，怎麽可能會不了解對方？陶錦之苦中作樂的想，所以他還得感謝靳奕，還有那麽一些良心，怕他再一次受傷，所以告訴了他這麽一句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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